也许8月13日这一天，将写进欧洲的记事文本。德国总理默茨在这一天，就乌克兰问题主动召集欧美高层举行线上会议。这次美俄峰会的会前会，成功地使特朗普倾听到欧洲和乌克兰的声音，并采纳了欧洲和乌克兰的建议。
一、美俄峰会为什么一波三折
人们还记得，据报道，早在8月8日，俄方就已经拿到了美国特使维特科夫提出的俄乌停火协议具体内容。美国抛出的三大条件，首先是俄乌两军就地停火，以现在停火线为分界线；其次是解除对俄罗斯经济制裁；三是美国和西方将会重新进口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俄罗斯总统普京对这三大停战条件，向维特科夫表示极感兴趣。据说，特使激动地向特朗普报告普京的积极响应。
8月8日，特朗普宣布，将在阿拉斯加举行美俄峰会以图终结战争。同日，特朗普在社交平台Truth Social上透露，结束俄罗斯对乌克兰长达四年的全面入侵，可能需要基辅割让部分领土。他直言称，这些地方争夺了三年半，很多俄国人和乌克兰人都死了，拿回一些地方，也会交换一些地方，对双方都有好处。特朗普的意图很明显，是要用结束战争来吸引各方的支持。最近的盖洛普民调显示，乌克兰人赞成尽快通过谈判结束战争的高达69%，支持继续战斗直到胜利的比例创下新低。
8月9日，白宫表示正考虑邀请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访问阿拉斯加。万斯副总统也称，特朗普对在阿拉斯加与普京和泽连斯基举行三方峰会持开放态度，但目前按普京的要求，先行安排美俄双边会晤，并称即使达成协议各方也不会满意。白宫态度较前一天明显变化，有意在降温。其中是有原因的。《华盛顿邮报》8月10日报道称，维特科夫上周三和普京的会谈中，竟然误读了普京的谈话。普京说的原话是，假如乌军从顿涅茨克的剩余领土撤兵，那么俄军可以暂时冻结在扎波罗热和赫尔松地区的攻势。然而维特科夫却误认为普京做出重大让步，可以放弃扎波罗热和赫尔松州，来换取顿涅茨克州。他当场痛快答应了俄方的条件，然后迅速向特朗普报告。特朗普听后也极为兴奋，立即对外宣称“美俄立场接近一致”，并迅速敲定了和普京在阿拉斯加会谈的事宜。
但乌克兰和欧洲并不知道美国出现的外交失误，反应非常激烈。泽连斯基首先表态，反对举行没有乌克兰参加的美俄峰会，称这样即使达成谈判停火协议也是无效的。乌克兰和欧洲的意见很明显：俄乌战争停火谈判，不能以牺牲乌克兰利益和欧洲的安全为代价，必须有乌克兰和欧洲参与。
二、美俄峰会前的会前会
（一）俄罗斯没有放弃俄乌战争的目标。据BBC报道，俄罗斯在6月向乌克兰提出的一份备忘录中，列出了其对“最终解决”冲突的最大化要求：承认俄罗斯对克里米亚、顿涅茨克、卢甘斯克、扎波罗热、赫尔松等乌克兰地区的主权；乌克兰实现去军事化、中立化，不得有外国军队介入，并举行新选举。当特朗普被俄罗斯轰炸基辅幼儿园的场面激怒，向俄罗斯发出最后通牒时，普京以沉默应对，等待机会。他了解特朗普的亲俄倾向，更知道特朗普希望俄乌战争尽快终结。特朗普在通牒期限到来时派遣维特科夫前往克里姆林宫会见普京。普京在6月要求的基础上，隐藏了要乌克兰“去纳粹化”、“非军事化”等条件，仅谈领土要求。这让维特科夫和特朗普感到了某种“善意”，特朗普于是决定在阿拉斯加与普京举行峰会。
（二)美国欲做大赢家。三年多的的俄乌战争，使俄乌双方损失惨重。真正的大赢家，独一无二，就是美国。一方面，美国出钱援助乌克兰，钱源源不断地流进美国军火商的口袋，乌克兰得到了武器弹药和美国的债务。据不完全统计，三年多美国援助乌克兰总额约达670亿美元。这些债务，特朗普已经要求乌克兰以资源和合作基金等形式偿还。特朗普一上台就出面干预，调停俄乌战争停火，最终使普京同意参加峰会。
另一方面，特朗普通过即将举行的峰会实现了“一石三鸟”的效绩。美国借机给各方面降温，因势利导，给乌克兰和欧洲说话机会，也打掉乌克兰和欧洲乘机做大的锐气。首先，特朗普的操作取得了让俄罗斯听命于美国的实际效绩；其次，迫使俄乌停火实现和平，让北约这个战争机器靠边、让欧洲摆脱美国指挥的企图落空，美国仍然是欧洲事务、欧洲战略、欧洲地缘政治的真正霸主；当然，特朗普也期望通过俄乌战争停火实现和平，赢得诺贝尔和平奖。
（三）欧洲捧场美俄峰会支持乌克兰。美俄峰会前，乌克兰与欧洲基本上是各说各话。泽连斯基上台后，与拜登达成“代理人战争”的共识，即美国出钱，北约支持，乌克兰人上战场同俄罗斯打仗。战争打了近四年，结果是残酷的：乌克兰出逃大批难民，人口损失惨重；丢失了克里米亚等五个州和一些地方；战争造成企业大批倒闭、关门，经济难以为继；乌克兰原想通过战争成为北约成员国、欧盟成员国的企图落空。特朗普再次上台后，美国对乌克兰政策发生变化，俄方以强大的攻势迫使乌克兰割土求和，在强大的的对手面前乌克兰已经沦为弱者。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乌克兰为防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需要权衡利弊，不能替人打“代理人战争”，将自己国家由大国打成小国，甚至变为东欧的三流国家，成为这场战争的真正输家。乌克兰需要调整政策，在与美、俄、欧洲的夹缝中，寻求欧洲的支持，争取得到欧洲国家的支持和帮助，终结俄乌战争，恢复和平秩序。另一方面，特朗普再次上台后，欧洲向乌克兰提供了大部分财政和军事援助。欧洲国家意识到，乌克兰的前途与欧洲的安全不可分离，如果乌克兰的边界被迫更变，欧洲的整体安全将遭到威胁。当欧洲发现自己被关在美俄峰会大门外，处于不利境地时，德国、法国、意大利、波兰、芬兰等多国于8月10日抢先提出俄乌和平谈判方案，力挺泽连斯基争取出席美俄峰会。欧洲明确表示支持特朗普举行美俄峰会，通过外交加大对俄罗斯的施压，继续军援乌克兰，保证乌克兰主权独立、领土完整，终结俄乌战争。
三、美俄峰会主题明确，后续工作已经着手
8月14日，默茨就乌克兰问题主动召集欧美高层举行线上会议。这次视讯“会前会”，精心设计发言节奏与叙事结构，力阻美俄在谈判中牺牲乌克兰与欧洲利益。德国媒体形容，这是一场针对川普性格量身打造的心理战，让特朗普听到了欧洲与乌克兰的意见，采纳了欧洲“只谈停火、不谈领土”的建议。8月15日清晨特朗普表示，在与普京在阿拉斯加举行峰会之后，他希望再组织一次包括泽连斯基以及部分欧洲国家代表参加的单独会晤。
比较乐观的分析是，美俄峰会主题明确，后续工作已经着手。美国目前按普京的要求，先行安排美俄双边会晤。此次会谈后，美将会安排美、俄、乌（欧洲）三方峰会。而且在此番博弈之后，特朗普把握冻结冲突的主动权，欧洲取得终结俄乌战争的话语权，期望通过此次交锋使欧洲成为强有力的一极，美、欧洲携手合作，对破坏和解的一方采取相应措施，加以惩处，迫使俄乌战争逐步停战。
比较悲观的看法是美俄峰会可能只是一次见面会。其结局可能像美国一些媒体和智库认为的那样，普京的野心不止在于攫取这些领土，还要让乌克兰成为俄罗斯的傀儡：普京只不过试图让美国做出让步，实现俄罗斯利益最大化。乌克兰的命运仍由大国安排，乌克兰希望成为北约成员国、得到北约庇护的愿望落空，终成失败的一方。
（注：张烈夫（Liefu Zhang）,察哈尔学会研究员。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bo.liu@ftchinese.com）